席慕蓉說生命如長河,我們都是撐篙人。左岸的蘆葦蕩里飄著遺忘的薄霧,右岸的山崖上刻著銘記的碑文。每當木槳蕩起水紋,都在書寫著關于取舍的永恒命題。
古人的竹簡里藏著智慧的火種。蘇軾被貶黃州時,放下"會挽雕弓如滿月"的少年意氣,卻在江畔寫下"大江東去"的千古絕唱。史鐵生在地壇的古柏下,將輪椅的轱轆聲碾成文字,讓殘缺的軀體盛開出完整的思想。他們像老練的船夫,懂得何時松開握不住的流沙,何時攥緊掌心的星光。
記得去年深秋的月考,數學試卷上的紅叉如楓葉般刺眼。我蜷在教室后排,聽見前排傳來刻意壓低的嗤笑。窗外的梧桐正簌簌掉著葉子,就像我心中不斷剝落的自信。但當我翻開《東坡志林》,看見"回首向來蕭瑟處,歸去,也無風雨也無晴"的墨跡時,忽然明白考卷上的數字不過是掠過船舷的飛鳥。
那天放學后,我在操場跑了十圈。汗水浸透校服時,晚霞正把云朵染成海棠色。同桌小薇遞來紙巾說:"你睫毛上沾著彩虹呢。"我這才發(fā)現,原來放下焦慮后的笑容比任何分數都動人。如今每當我翻開錯題本,那些紅筆訂正的字跡都像航標燈,提醒我忘記分數背后的虛榮,銘記錯誤饋贈的禮物。
暮色中的渡口總有歸舟唱晚。我們不必在遺忘與銘記間踟躕難安,就像老船工懂得順流時收起風帆,逆水時撐起竹篙。當月光鋪滿河面時,那些被浪花帶走的終將成為養(yǎng)料,而刻在船板上的印記,會化作指引后來者的星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