油蛉在磚縫里哼著夜曲,蟋蟀撥動草葉做的琴弦,覆盆子的酸甜在舌尖綻放成星星。翻開泛黃的書頁,魯迅先生的童年便這樣從文字里蘇醒。那個在百草園里翻找斑蝥的孩童,不正是我們每個人記憶里那個蹲在墻角觀察螞蟻的自己么?
三味書屋的晨讀聲總裹著墨香。當壽鏡吾老先生搖頭晃腦誦讀"秩秩斯干"時,書桌下的泥巴小人正在完成最后一筆彩繪。青磚墻上的《蕩寇志》繡像雖被雨水暈染,卻永遠印著少年們偷藏蛐蛐罐的秘密。那些被戒尺打紅的手心里,既攥著《山海經》的奇珍異獸,也攥著對自由最原始的向往。
老屋檐下的貍花貓總愛蹭我的褲腳,可當它叼走我養(yǎng)在玻璃罐里的金龜子時,那份又愛又惱的心情竟與書中追打花貓的迅哥兒奇妙重合。原來每個孩子心里都住著位小判官,用最天真的愛憎丈量著整個世界。
如今推開老家的木格窗,再看不見螢火蟲提著燈籠巡游的隊列。但每當春風吹落槐花雨,那些在油菜花田里追逐紙鳶的日子就會突然鮮活——被露水打濕的布鞋,沾著草汁的衣襟,還有竹筒里永遠舍不得喝完的薄荷水。這些細碎的光斑,不正是歲月留給我們的萬花筒嗎?
合上書卷時,窗外的梧桐葉正沙沙作響。忽然懂得先生為何要將往事比作晨露沾濕的野花——當我們小心翼翼捧起這些記憶時,指尖留下的不僅是往事的芬芳,更是繼續(xù)前行的勇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