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個春天的早晨像打翻了的蜂蜜罐,空氣里飄著槐花香。我低頭數(shù)著人行道的磚塊往學校走,忽然聽見清脆的鈴鐺聲由遠及近。"讓讓路!"小胖騎著藍色山地車從我身邊掠過,后座的書包帶子都飛了起來。阿芳騎著粉色自行車緊跟其后,扎著蝴蝶結(jié)的車筐里探出幾枝野花。
那天放學后,我蹲在樓下車棚看王叔叔修自行車。夕陽把鏈條照得亮晶晶的,我鼓起勇氣拉住媽媽的圍裙:"能教我騎車嗎?"媽媽擦掉手上的面粉,在圍裙上按出兩個白手?。?這個周末就開始!"
周六清晨的操場像剛烤好的面包般松軟。媽媽扶著后座的手套沾滿露水,我抓著車把的掌心卻汗津津的。前輪突然硌到石子,車身猛地歪向右側(cè)。我慌忙伸腳撐地,運動鞋底在水泥地上擦出黑印子。"別怕,媽媽在后面呢。"她喘著氣的聲音從背后傳來,馬尾辮梢掃過我的耳朵癢癢的。
整整兩周,放學后的車棚成了我的秘密基地。車鈴鐺在暮色里叮咚作響,車胎在沙地上畫出歪歪扭扭的弧線。那天傍晚我賭氣把車一推,膝蓋上的舊傷疤又添了新紅印。淚珠砸在車座上時,忽然看見小胖他們騎車經(jīng)過,車龍頭掛著的塑料袋里裝著棒冰。
"要試試自己騎嗎?"媽媽不知何時站在梧桐樹下,手里捧著溫熱的蜂蜜水。我抹了把臉重新跨上車,這次身后沒有那雙溫暖的手。車頭左搖右擺像喝醉的企鵝,但迎著晚風滑行的那十米,仿佛穿越了整個金色的童年。
當車輪終于畫出流暢的圓圈時,槐花又開了。我和小伙伴們穿梭在巷弄里,車鈴與笑聲驚起屋檐下的白鴿。轉(zhuǎn)彎時瞥見媽媽站在陽臺上揮手,她圍裙的系帶在風里飄成蝴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