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油菜花染黃田埂時,爸爸握著方向盤說:"咱們回老家找春天去!"后視鏡里,媽媽正在檢查竹籃里的麻繩是否系牢。表弟突然從后座探出腦袋,把冰涼的小手貼在我脖子上,驚飛了車窗上打盹的麻雀。
山腳的老槐樹還掛著去年的空鳥巢。二叔公扛著鋤頭迎上來,褲腳沾著新鮮的泥點。"蕨菜最愛藏在背陰坡,馬蘭頭專挑濕潤地。"他教我們辨認巖石縫里的綠芽。表弟舉著小鏟子亂刨,突然尖叫著舉起條蚯蚓,陽光下扭動的身軀像鍍了層金箔。
半山腰的薄霧沾濕了睫毛。媽媽撩開藤蔓,露出簇嫩生生的蕨菜,蜷曲的芽尖還凝著露珠。"要像給娃娃梳頭那樣輕輕摘。"她示范時,山風恰好掀起藍頭巾,驚飛了躲在忍冬叢里的山雀。我學著她的樣子,手指觸到冰涼濕潤的苔蘚,忽然懂得為什么古人說"春在溪頭薺菜花"。
背簍漸漸沉起來。表弟的鞋底粘著蒼耳子,走起路像踩著風火輪。日頭偏西時,我們發(fā)現(xiàn)眼山泉,爸爸摘下闊樹葉卷成杯盞。清泉入喉的剎那,遠處傳來放牛人悠長的吆喝,震落了松針上的碎陽光。
炊煙升起時,我們坐在曬谷場剝野菜。奶奶的圍裙兜著嫩綠的收獲,晚風里飄來艾草糍粑的香氣。暮色中的群山變成深淺不一的剪影,像被誰不經(jīng)意潑灑的水墨。表弟靠著我打盹,手指還緊緊攥著顆野山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