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窗外的梧桐樹剛抽出嫩芽時,我總愛把自動鉛筆夾在指間轉圈。粉筆灰在陽光里跳舞,粉紫色的校服袖口還沾著上周體育課摔倒蹭到的紅土。十四歲的春天來得猝不及防,就像音樂課上老師突然讓我獨唱,手忙腳亂間打翻了樂譜架。
每天放學后都要去琴房加練。我的二手鋼琴有塊漆剝落了,露出木頭原本的紋路,像張沒寫完的五線譜。上周練《致愛麗絲》時,三樓的王奶奶拄著拐杖來敲門,說琴聲吵得她養(yǎng)的鸚鵡把食盆打翻了。我賠著笑說馬上結束,轉身卻把踏板踩得更深——那些跳躍的音符是我種在琴鍵上的向日葵,終有一天會開滿整個夏天。
上個月鋼琴考級前夜,我在琴房待到保安大叔來鎖門。月光把黑白鍵染成銀灰色,指尖磨出的繭子蹭著琴鍵發(fā)出沙沙響。媽媽發(fā)來語音說給我留了蛋炒飯,語音條里混著樓下燒烤攤的吆喝聲。突然想起去年除夕,我用壓歲錢買下人生第一本肖邦譜集時,爸爸說彈琴又不能當飯吃,可還是默默給琴凳換了新海綿墊。
現(xiàn)在每次按下琴鍵,都能聽見時光在琴槌間流淌的聲音。或許青春就像練習曲里總也彈不順的琶音,會在某個晚風溫柔的黃昏突然連成璀璨的銀河。書包里裝著沒寫完的數(shù)學卷,琴譜上畫滿歪歪扭扭的強弱記號,但我知道,當琴蓋反射出第一縷晨光時,那些藏在指節(jié)里的星光終將照亮未來的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