教室后墻的掛鐘剛指向六點二十分,陽光透過玻璃斜斜地照在課桌上。我的自動鉛筆在作文本上投下細長的影子,像時針慢慢爬向"難忘的人"這個作文題目。粉筆灰在光柱里浮沉,恍惚間又看見李老師站在講臺前的身影。
那是六年級的春天,我總愛把課本壘成城墻,躲在后面偷看小說。直到期中考卷上鮮紅的"78"刺破我的保護罩,我攥著試卷在走廊徘徊,不敢推開辦公室的門。李老師卻端著水杯迎面走來,玻璃杯外凝結(jié)的水珠浸濕了她的袖口。"考砸了就像淋雨,晾干了還能繼續(xù)走。"她摘下老花鏡時,鏡腿在鬢角壓出的紅印還未消退。
寒假前的最后一堂課,她帶我們?nèi)ゲ賵隹磁D梅。細雪落在她藏青色的羽絨服上,她指著虬曲的枝干說:"別看它現(xiàn)在光禿禿的,每道傷痕都是來年開花的記號。"那天我悄悄把準備轉(zhuǎn)學(xué)的消息寫在周記本里,她批改時畫了朵綻放的梅花,旁邊寫著:"記得要像候鳥那樣,把溫暖揣進行囊。"
此刻晨光移到了講臺中央,粉筆槽里還留著半截白色粉筆。李老師退休前的最后一課,用那截粉筆寫下"向陽而生"四個字,陽光正好吻在她的銀發(fā)上。粉筆灰簌簌落在講臺,像冬日里最后一場細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