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剛蒙蒙亮,山雀撲棱著翅膀掠過青瓦,炊煙在晨光中打了個旋兒。我跟著采藥的父親爬上后山,忽然看見半山腰臥著個桃花村。遠(yuǎn)望像粉云落在綠綢子上,近看才知是千萬棵桃樹環(huán)抱著村莊。
露珠還掛在花瓣尖上,風(fēng)一吹就簌簌地往下掉。五歲的阿寶蹲在桃樹下,把落花攏成小山包。他忽然捻起一片花瓣含進(jìn)嘴里,圓臉蛋瞬間皺成小苦瓜:"呸呸!桃花仙子給的糖不甜!"正在鋤草的王嬸笑著往他嘴里塞了塊麥芽糖:"傻娃娃,得用糯米蒸過,拌上蜂蜜,花瓣才會變甜呀。"
曬谷場上飄來陣陣酒香。春生叔把陶缸埋進(jìn)松軟的泥土,說要讓桃花和晨露說三個月悄悄話。三姑六婆們圍坐在老槐樹下,靈巧的手指將花瓣疊進(jìn)米糕,蒸籠一掀,甜香驚飛了檐下的燕子。我?guī)椭蚜栏傻幕ò暄b進(jìn)布囊,阿香姐說這是要做桃花枕,夜里能枕著花香入眠。
傍晚收工時分,村長敲響銅鑼。家家戶戶捧著青瓷碗聚到祠堂前,琥珀色的桃花酒在夕陽下泛著光。阿寶踮著腳尖也要碰杯,酒沒沾唇先醉紅了臉。王叔抿著酒念叨:"去年寒潮來得急,要不是大伙連夜給桃樹裹稻草......"話沒說完,就被此起彼伏的碰杯聲淹沒了。
月光爬上桃枝時,我看見曬場上的酒壇都系著紅綢。春生叔說待秋收后要帶著桃花酒去鎮(zhèn)上趕集,換些鹽巴和花布回來。夜風(fēng)裹著桃香鉆進(jìn)窗欞,我在賬簿背面記下:三月初七,學(xué)會用晨露釀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