父親總說村口老槐樹上有螢火蟲棲息,可我在夏夜里仰頭尋覓許久,只看見葉片間漏下的星光。直到那次秋游跌落山洞,在絕對黑暗中,我才真正懂得了光的重量——不是所有光芒都需要璀璨,有時(shí)一粒螢火就足夠照亮歸途。
去年冬天看《礦工日記》,三十年前那場礦難中的幸存者老張?jiān)诨貞涗浝飳懙溃?手表秒針的聲響是活著的證據(jù),巖壁滲水像母親的絮語。"他們用安全帽接水,輪流講故事維持清醒。最年輕的礦工小陳在第四天突然哼起家鄉(xiāng)小調(diào),黑暗中歌聲與滴水聲交織成網(wǎng),托住了所有人下墜的勇氣。
前桌小蕓期中考試失利后,在課桌刻下"逆水行舟",每天最早到教室背單詞。有次我見她站在光榮榜前仰頭看排名,冬日晨光給她的馬尾鍍上金邊,像株倔強(qiáng)的向日葵。上周??妓K于沖進(jìn)年級前五十,筆記本扉頁新添了句:"苔花如米小,也學(xué)牡丹開。"
外婆的搪瓷罐總裝著彩色糖紙,她說困難時(shí)期全村靠著代銷店老周私藏的半罐方糖熬過饑荒。每戶分到兩片糖紙,孩子們貼在窗上等陽光穿過,虹色光斑落在土墻的裂縫處,竟比春天的野花更鮮活。這讓我想起《魯濱遜漂流記》里用木炭在船艙劃日歷的堅(jiān)持,原來希望從不是虛妄的火焰,而是掌心里捂著的那顆糖的溫度。
中考倒計(jì)時(shí)牌翻到60天時(shí),我在錯(cuò)題本封面畫了盞煤油燈。古人用"囊螢映雪"的笨辦法追光,而此刻走廊里此起彼伏的讀書聲,何嘗不是萬千螢火在匯聚?當(dāng)我們在長夜里把手握成燈籠的形狀,星光便從指縫漏向遠(yuǎn)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