消毒水的氣味像粘稠的蛛網籠罩著病房。我望著病床上那個被石膏固定成奇怪形狀的少年,怎么也無法將他和記憶中總在籃球場上飛馳的身影重合。三個月前那聲刺耳的剎車聲,不僅撞碎了他的運動生涯,也撞碎了我們對青春的所有想象。
曾經總愛把校服袖子卷到手肘的他,此刻連翻動書頁都需要母親幫忙。物理治療師每天都會帶著各種金屬器械過來,復健室里傳出壓抑的悶哼。有次我透過門縫看見他咬著毛巾做抬腿訓練,汗水把淺藍的病號服浸成深色,在床單上洇開大朵墨花。
但最讓我揪心的是他眼里的光。從前那雙總帶著笑意的眼睛,現在常常盯著窗外發(fā)呆。直到某個落雪的清晨,我撞見他正用還能活動的左手在素描本上涂抹。鉛灰的線條在紙上游走,漸漸勾勒出窗框外玉蘭樹倔強的枝椏。"原來光禿禿的樹枝也能這么美",他說話時呼出的白霧貼在玻璃上,像給冬日窗景添了層柔光。
后來我們去復健室總帶著速寫本。他畫理療師調試器械的專注,畫病友互相鼓勵時的笑臉,畫窗臺上悄悄生長的綠蘿。當春風再次吹開住院部的大門時,他的個人畫展正在醫(yī)院走廊舉行。輪椅上的少年指著那幅《破曉時分》對我說:"你看石膏上的裂縫,多像光照進來的通道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