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的蟬鳴混著柏油馬路蒸騰的熱氣,街角爆米花機的轟鳴聲戛然而止。銀色奔馳車頭凹陷的刮痕與三輪車銹跡斑斑的后架緊緊相貼,像兩片不同季節(jié)的落葉意外重疊。拾荒老人沾滿灰塵的解放鞋碾著散落的空瓶,發(fā)白的藍(lán)布衫口袋露出半截皺巴巴的手帕——那是他準(zhǔn)備給孫女買鉛筆盒的錢。
戴金鏈的男人甩上車門時,不銹鋼水杯在儀表臺上震得叮當(dāng)作響。他彎腰撿起滾落腳邊的墨鏡,指節(jié)敲擊引擎蓋發(fā)出沉悶的聲響:"我這車漆比你家房頂?shù)耐咂冀鹳F!"老人干裂的嘴唇翕動著,掏手帕的動作讓衣袋里的硬幣叮咚墜地,在炙熱的路面上滾出細(xì)小的煙塵。
圍觀人群的私語如潮水漫漲。穿校服的少年攥緊書包背帶,穿碎花裙的姑娘舉起手機又遲疑放下。當(dāng)男人從后備箱抽出鍍鉻鐵棍時,賣糖炒栗子的老板娘下意識捂住了裝零錢的鐵罐。可那閃著寒光的金屬卻"哐啷"砸在路沿石上,驚飛了啄食面包屑的麻雀。
"修車錢夠買三百個鉛筆盒了吧?"男人突然笑出兩顆金牙,用鐵棍輕敲三輪車斗,"要不您給我撿三百個瓶子抵債?"凝固的空氣中,老人握著手帕的手懸在半空,直到爆米花機重新響起歡快的"嘭嘭"聲。穿碎花裙的姑娘最先笑出聲,蟬鳴忽然變得清亮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