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的圖書館總讓我想起外婆的樟木箱。當(dāng)陽光斜斜地穿過玻璃窗,落在那些被翻得卷邊的《紅樓夢》上時,我仿佛看見二十年前的母親,正就著煤油燈抄寫借來的《汪國真詩選》。而此刻,鄰座的男孩對著手機屏幕傻笑,短視頻的光影在他臉上明明滅滅。
新聞里總在說紙質(zhì)書銷量下滑,可真正讓我心慌的是上周的班會課。當(dāng)老師問起《平凡的世界》,半數(shù)同學(xué)脫口而出同名電視劇的劇情。書店最醒目的位置堆著花花綠綠的言情小說,角落里發(fā)黃的《世說新語》像被遺忘的舊友。收銀臺前,老板娘邊刷直播邊嘟囔:"這年頭也就教輔賣得動"。
但總有人在堅持。巷尾舊書店的老先生總戴著老花鏡修補古籍,他說每本線裝書都是活的文物。上次見他小心擦拭《陶庵夢憶》,枯枝般的手指劃過"林下漏月光,疏疏如殘雪"的句子,渾濁的眼睛忽然泛起清亮的光。那一刻我忽然懂得,真正的閱讀不是打卡任務(wù),而是與千年前的月光靜靜相望。
地鐵上??匆娕踔鳮indle的白領(lǐng),咖啡店里也總有人對著電子書皺眉沉思。表姐在建筑工地打工,睡前總要聽半小時《百年孤獨》有聲書。她說馬爾克斯筆下的雨聲,比工棚外的暴雨更讓她心安。原來墨香從未消散,只是化作不同模樣流淌在光陰里。
窗臺上的綠蘿正在抽新芽,樓下傳來收廢品大爺?shù)倪汉嚷?。我合上讀到一半的《蘇東坡傳》,突然想明白:閱讀不該是懷舊的嘆息,而是生長的力量。就像外婆的樟木箱鎖不住春天,真正的書香,終將在每個渴望生長的靈魂里找到歸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