泥土的芬芳裹著水汽撲面而來,林間水洼里飄著幾片新綠的銀杏葉。我趴在濕潤的草甸上,聽見雨珠順著松針滴落的聲音——啪嗒,啪嗒,像是大地在輕輕打著節(jié)拍。
"要是能像你那樣挺拔就好了。"我對著身旁的香樟樹喃喃自語。方才的暴雨讓我沾滿泥漿,此刻正歪斜著身子,而香樟樹深褐色的枝干上連青苔都未曾剝落。它的葉片在陽光下折射出翡翠般的光澤,樹冠間跳躍的光斑像撒落的金幣。
樹影婆娑中傳來渾厚的低語:"孩子,你可曾留意過遷徙的候鳥?"我茫然地搖頭。老樹繼續(xù)道:"它們總在羨慕蒼鷹的翅膀,卻不知自己輕靈的羽翼能丈量整個大陸。"樹皮上的溝壑隨著話音輕輕顫動,"就像你羨慕我的偉岸,卻不知我的根須正在十米深的地底與巖層搏斗。"
秋風起時,我躲在老樹投下的溫暖陰影里,看它褪去華裳。當最后一片枯葉飄落,我忽然發(fā)現(xiàn)枝椏間藏著數(shù)不清的鳥巢。那些曾在樹蔭下避雨的小生命,此刻正銜來草莖修補巢穴。而我的腳下,蚯蚓正穿梭在草根間松土,露珠在葉尖折射出整個星空。
當新芽再次頂開凍土,曾經遮天蔽日的樹冠已化作春泥。我望著樹樁上年輪繪就的同心圓,忽然明白:每個生命都是天地書頁里的一個注腳。候鳥在云端寫下遷徙的詩行,苔蘚在石縫中續(xù)寫光陰的故事,而我隨風起舞時,也在為甲蟲撐起遮陽的傘蓋。
林間起風了,千萬片草葉奏響綠色的琴弦。這或許就是生命的箴言——不必成為別人眼中的風景,當我們認真活成自己的模樣時,整個世界都會為之側耳傾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