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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霧未散時，我跪坐在織機前，聽著檐角銅鈴在春風中叮咚作響。三天三夜未眠織就的五匹素絹，此刻正整整齊齊疊在檀木托盤里。婆婆用銀簪挑開最上層的絹布，冷光在她眼角流轉(zhuǎn)："這般粗疏的針腳，怎配得上我焦家祠堂？"

窗紙上忽然掠過竹青色衣袂的殘影。我知道那是仲卿晨起更衣時，故意繞到西廂房的回廊。他總以為我看不見窗紙上那些被指尖反復(fù)摩挲出的薄痕，就像他總以為我不知曉，昨夜他悄悄將新采的忍冬藤壓在織機下——那藤蔓纏著織梭，開出了細碎的白花。

"兒啊，莫要學(xué)那短視之人。"婆婆的聲音穿過雕花門扉，"秦家女郎陪嫁良田百頃，明日便遣官媒......"春雷在云層深處悶響，震得我指尖銀戒撞在檀木托盤上。仲卿的腳步聲倉皇遠去，驚起檐下一對銜泥的春燕。

太守家的紅綢聘禮堆滿前院那日，我倚著院角的梨樹數(shù)花瓣。去年仲卿親手系在枝頭的祈福紅綢，已在風雨中褪成慘淡的灰白。忽然有馬蹄聲踏碎滿院喧嘩，我望著門縫外漸行漸遠的棗紅馬，忽然看清了馬鞍上那個繡著蒲草紋的舊荷包——那是我用嫁衣邊角料縫制的，針腳歪斜如初學(xué)女紅的少女。

暮色漫過西窗時，我對著銅鏡梳妝。金絲繡鳳的嫁衣在燭火下泛著血色的光，腕間玉鐲映著梳妝匣底那方素帕，帕角焦黃的茶漬里，還藏著半句未寫完的"蒲葦韌如絲"。窗外忽然傳來熟悉的竹笛聲，斷斷續(xù)續(xù)吹著《上邪》的調(diào)子，驚落了滿樹梨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