溪水漫過青石時總會泛起琥珀色的光,我蹲在岸邊數(shù)著第十七片打旋的落葉。那些拒絕與我比劍的武林高手,就像這些打著轉不肯沉底的楓葉,總在我伸手要撈時被水流帶走。忽然有片殷紅如血的楓葉卡在卵石縫里,葉脈像極了師父臨終前咳在絹帕上的血痕——那年他握著我的手說:"劍道不在勝負,在知音。"
解下腰間木劍時,劍穗上的銅鈴驚飛了飲水的山雀。咬破食指的瞬間,我想起西域客棧說書人講過,劍魔的玄鐵劍能感應三千里外的戰(zhàn)意。血珠在葉面上凝成歪斜的六個字,倒比師父教我寫的"永"字八法還要費勁些。溪水馱著這封戰(zhàn)書奔向落日時,我仿佛看見月光正在雪山之巔打磨劍刃。
龍紋劍鞘蒙塵的第三年秋,求敗在擦拭第七遍時嗅到了鐵銹味。不是來自劍身,是那片穿過窗欞的紅楓,未干的血漬洇濕了他鋪滿冰蠶絲的劍臺。檐角銅鈴無風自動的剎那,積灰的劍鞘突然震落三粒陳年雪籽,在青磚上滾成小小的月亮。
華山絕頂?shù)脑鹿庀翊氵^火的銀砂,我的木劍在寒霜里蒸騰著白霧。當龍吟聲割裂云海時,我忽然看懂對方劍招里藏著的不是殺意,而是某種等待解脫的焦灼。雙劍相觸的瞬間,山巔千年不化的積雪簌簌崩落,驚起深谷中沉睡的鶴群。
玄鐵劍破空而去的軌跡劃過北斗,松脂香混著鐵器灼燒的氣息漫過鼻尖。求敗倒在蒼苔上的姿態(tài),竟像極了幼時見過的老琴師安睡在焦尾琴旁。松針覆上他眉梢時,插在樹冠的寶劍仍在嗡鳴,震得星子都墜落在我們之間蜿蜒的血跡里,凝成朱砂色的溪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