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初綻時,窗臺上的向日葵總朝著東邊歪腦袋,露珠順著青莖滾落,在瓷磚上洇出淡淡的水痕。母親擦拭花盆時對我說,每顆種子里都藏著太陽的碎片,只要耐心等待,就能聽見嫩芽頂破黑暗的脆響。
學(xué)車跌倒的那個傍晚,父親蹲在槐樹下幫我系緊松開的鞋帶。他指縫間沾著機油,卻穩(wěn)穩(wěn)托起我的手掌對準(zhǔn)天邊的北斗七星:"記住這顆釘在夜幕里的銀紐扣,迷路時它就是永不熄滅的路標(biāo)。"如今我的車籃里總躺著一枚銅鈴,每當(dāng)車輪碾過碎石路,叮當(dāng)聲便驚起一串跳躍的光斑。
巷口的芝麻香總比朝陽醒得更早。張爺爺?shù)男⊥栖囬镛A缺了油,吱呀聲卻像支老舊的童謠。有次我?guī)退捌饾L落的搟面杖,瞥見褪色圍裙口袋里露出的藥方邊角。他說爐膛里的炭火不能斷,就像人心里總得揣著點熱乎氣,說著往我手心塞了個剛出爐的糖燒餅,燙得我在晨霧里直跳腳。
轉(zhuǎn)學(xué)生小雨的畫筆總愛在彩虹盡頭徘徊。那天她將蒲公英染成七彩色,我偷偷在畫紙邊緣添了幾筆暖風(fēng)?,F(xiàn)在我們的秘密基地在儲物柜頂層,玻璃罐里蓄著雨水折的千紙鶴,每只翅膀上都用熒光筆寫著愿望。最胖的那只鶴肚子里藏著我們共同的秘密——等畢業(yè)那天要放飛在教學(xué)樓頂。
老校工修剪冬青時,我總盯著他腰間晃蕩的銅鑰匙串發(fā)呆。直到那次春游,班長舉著生銹的指南針帶我們走出迷霧山谷,金屬針尖顫抖著吻向北方的那一刻,我突然明白,原來希望從來不是宏大敘事,而是書包側(cè)袋里悄悄融化的水果糖,是鉛筆盒底層珍藏的玻璃彈珠,是每個平凡日子里不肯低頭的微光。